北京（4）清华奇人录之四·向祚铁及马克尔斯的序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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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祚铁是我最喜欢的清华毕业的小说家。

向祚铁是我最喜欢的清华毕业的小说家。

向祚铁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的清华毕业的小说家。

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

大概是2010年夏天的一天，我在图书馆里转悠。我大概喝了一点酒，摇摇晃晃地走在高大的书架中间，随手翻开两边架子上的书。但其实我根本不看它们。我一手托住书脊，一手把书掀开一半，大拇指按住页边，下面食指一顶。书页刷刷合上，哗哗哗的声音里有一种一泻千里的快感。这种快感近似于在办公室里伸懒腰，或者在有回音的楼道里打喷嚏。

每本书合上的速度、声音都不一样，所以快感也各有不一，有的爽快，有的绵密，有的奔腾直下，有的回味悠长。

钱钟书先生曾经横扫清华图书馆，好像我也翻遍了清华图书馆。

我的手指一直运动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才停下来。这本书叫《武皇的汗血宝马》，作者是一个陌生的名字：向祚铁。

我停下来的原因是我瞟见书里的一句话。原话我不记得了，大概的意思是这样：有一天，上高一的阿三正跟朋友蹲在教室窗台下面，突然后腰一凉。回头看是高二的小流氓用刀抵住了他。小流氓用刀抵了一会儿，想不到接下来要干什么，于是收刀离去。

小说里的原话比我这里写的要精炼也精彩的多，有一种劈开竹筒后，看到平整但天然的截面时的美感。

这个轻描淡写的情节让我张目结舌了半天。小流氓漫无目的的行为之中彰显的荒谬和蕴含的隐喻，他蹲下时的猥琐、离开时的洒脱，以及阿三后腰突然而至的一凉——仿佛路边突然冲出一个扛鼓的大汉，将我当头罩住，咚咚咚咚咚连敲五下。这个细节在我心中，仿佛是韩东《大雁塔》里名句的小说翻版：

  有关大雁塔

     我们又能知道什么

     我们爬上去

     看看四周的风景

     然后再下来

一种荒凉的幽默感。我把书捧回宿舍，连夜拜读，发现了更多这样的细节。印象最深的还有向祚铁写了一个人思考一个问题。这个人每天吃三碗米饭，拉屎的时候回头看一眼，大概只有一碗的份量，他忍不住就想，那剩下的两碗去了哪里呢？这个猥琐的隐喻击中了我心中某个猥琐的角落，为此我独自愉快了好几天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向祚铁是清华物理系毕业的师兄。难怪他的遣词造句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又恰到好处的分寸感，仿佛用实验室仪器测量过一般精准，可又不显出斧凿的尴尬痕迹。就像个小钢珠，乍一看是简单的工业制品，细细想怎么能做的这么小这么光滑，全是藏而不露的细节。

关于向氏这本书，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。在本书正式出版之前，向祚铁将其自印，赠送友人。当时胡续冬在南美访学，为了开胡续冬玩笑，向祚铁虚构了胡续冬找马尔克斯给向氏小说写序的故事。不想此举引来了出版商。待解释清楚，出版商悻悻而去。而胡续冬回国后，一开始也是一个大写的迷糊。向氏的澄清文字和胡氏的调侃文章，都极其有趣，网上一搜就能搜到。

把生活过成了诗和小说，实在是让我佩服得不得了。

除了《武皇的汗血宝马》，向氏还写过《得夫记》，讲一个发廊妹主动出击，嫁给IT男的励志故事，也是平实的叙述中慢慢铺展魔幻的隐喻，精准简洁，非常好看。此外《幸运儿和他的朋友》在前年获得了人民文学奖，但可惜我还没有看过。